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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洲系列 — 罗马对爱琴海地区的吞并(马其顿与帕加马王国的终结)

温骏轩 地缘看世界 2022-12-19
好了,回到罗马整合希腊世界的问题上来。现在我们起码明白了,如果罗马人想在希腊世界“合纵连横”的话,他们有多少牌可以打。事实上相比秦国统一中央之国的进程,罗马人所面临的麻烦要小的多,或者说残酷度要低的多。这一方面是东西方文化的不同,与东方那种举倾国之兵全力而战的模式不同,希腊这些商业文化浓厚的国家,显然会为自己设立个止损点。同时这种精于算计的想法,也让他们彼此之间的“合纵”变得更加困难;另一方面,海洋的存在也让罗马有了更大的迂回空间,只要罗马的海军足够强大,他可以选择任何一个希腊国家做为直接打击目标。至于其他国家,如果想选择坐山观虎斗的话,也完全有机会置身事外。
  从第二次马其顿战争时起,罗马就按照上述模式开始逐步向东渗透了。公元前192年,希腊世界中最为强大的塞琉古王朝成为了罗马的攻击目标。在这场战争中,不仅罗马的传统盟友:爱琴海东部的帕加马、罗得岛成为了急先锋。马其顿(安提柯王朝)、埃及(托勒密王朝)也站到了罗马一边。仅从这一点来看,塞琉古的悲剧也不可避免了。

  塞琉古之于罗马,相当于楚国的地缘定位:地域广大、民族众多,表面实力最强,看起来也应当有边缘优势。试图以一场战争就结束如此庞大的一个亚洲王朝肯定是不现实的。通过四年战争,罗马所取得的直接成果,就是将安纳托利亚高原及其以西地区,从塞琉古王朝的版图中剥离出来。帕加马表面上成为了最大受益者,除半岛西南沿海的卡利亚、吕基亚被用来奖赏城邦国家罗德岛以外,其他塞琉古帝国的遗产都被帕加马接收了(罗马自己只留了两个岛做基地)。实际上,亚洲王朝在这场战争中失去的并不仅仅是小亚细亚,同时也失去了对中亚控制权。

  一直以来,中亚与西亚、南亚的地缘分割线都有些飘忽不定。这很大程度是因为伊朗、阿富汗这两个跨界国家的存在。抛开现在的国家划定,仅从地缘关系本质来看,伊朗和阿富汗的北部应该归属于中亚,而南部则分别与西、南亚地缘关系紧密。落实到具体板块上,就是伊朗三大核心板块中的“帕提亚”,兴都库什山脉分水岭之北的半个阿富汗是地缘中亚的一部分。

  实际上,我们把伊朗北部那些山地线命名为“帕提亚”,就是源自于塞琉古王朝统治时期。在米底、波斯两大王朝先后在伊朗高原西部、西南两大核心板块崛起之后,公元前3世纪中叶,由北方渗透伊朗高原的斯基泰(塞人)游牧民族,也开始在高原北部建立国家了。这支与波斯人血缘相通的游牧民族所建立的国家就是“帕提亚王国“,也就是张骞在凿空西域时所听闻的”安息国“。


  由于身处王朝的边缘,又承受中亚游牧民族的巨大压力,塞琉古王朝在帕提亚崛起之后,对伊朗高原北部及中亚的控制力已经被削弱了。只是在败于罗马之前,塞琉古还能保有对帕提亚的宗主权罢了。另外随着帕提亚的崛起,地理位置更远的阿富汗北部地区,也不可避免了出现了分离倾向。这一地区也就是中国史书中所称的“大夏“(巴克特里亚王国)。


  有了中国部分的基础,相信大家对大夏的地缘结构已经很清楚了。由于身处中亚绿洲农业区,希腊人在这一板块的殖民力本来要强的多的。不过我们一直在强调,民族、文化上的归属感,并不会影响政治倾向(不然希腊世界就该统一了)。当自己与塞琉古王国之间出现帕提亚这样一个缓冲国后,大夏地区的希腊人总督也看到了机会尝试独立。而在罗马人强势东进,并击败塞琉古王国之后,不管是游牧民族主导的帕提亚,还是希腊人主导的大夏都借机获取了完全独立的地位。

  基于地缘位置的原因,大夏在后来的中,一直致力于翻越兴都库什山脉向印度河流域渗透,并且初步获得了成功。只不过,这一地缘遗产最终还是被北方而来的游牧民族——大月氏人所继承。后者在侵入大夏之后,最终在公元1世纪初建立了横跨中、南亚的“贵霜帝国“。至于帕提亚,他们的地缘扩张方向自然是伊朗高原了。不久之后我们就会看到,这个伊朗高原地缘势力的新代言人,将成为塞琉古王朝乃至后来的罗马帝国的大麻烦。
  现在我们知道了,当推进到公元前188年,曾经强大的塞琉古王国已经失去了对中亚、伊朗高原北部、小细亚细的控制权。同时,由于帕加马王国代表罗马控制了安纳托利亚高原;帕提亚人又在向伊朗高原西、南方向扩张。二大高原之间的缓冲板块:亚美尼亚高原也顺势脱离了塞琉古人的控制。换句话说,此时的塞琉古王国,已经基本变身为一个西亚低地国家了。
  从罗马和其他希腊国家的角度来说,他们其实并不关心遥远的中亚以及伊朗高原此时出现了何种变化。就好像中国战国时代的楚国,在南方所征服的那些土地得失,不会引发六国的兴趣一样。相比之下,东方六国更关心的是,楚国人在中原之地又有什么动作。
 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希腊世界。如果要为此时的希腊世界找个“中原“之地,那无疑就是小亚细亚半岛了。罗马之所以在战胜塞琉古之后,没有急于直接控制这片中原之地,也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。把地缘位置类似于韩国的”帕加马“扶植起来,更有利于分化希腊世界。在接下来的时间里,帕加马为了一统小亚细亚,分别对本都、比尼提亚、加拉太人发动过战争,均取得了胜利。

  对于帕加马的崛起,最为不满的就是马其顿了。从地缘位置来看,马其顿的天然扩张方向就是小亚细亚。而马其顿人之所以愿意在罗马与塞琉古的战争中站在罗马一边,也是希望能在战后继承塞琉古在小亚细亚的遗产。问题是,同样出于地缘位置的原因,罗马绝不可能坐视马其顿做大的。这种情况与战国时期秦、魏之间的结构性矛盾一样。换句话说,马其顿一定是罗马东扩所必须搬掉的第一个绊脚石。
  由于曾经在两次“马其顿战争”中遭受失败的命运,马其顿人尽管对罗马这种分而治之的方式感到不满,却也无力直接对罗马开战。他们当下能做的就是蓄势待发,攻灭帕加马。至于罗马,当然也明白马其顿人的想法,只不过让希腊人内斗,然后再以裁判者的身份出来收拾残局,对罗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。公元前172年,马其顿与帕加马之间的战争终于打响。不出意外的是,罗马这次又站在了帕加马的一边,出兵予以支援。史称“第三次马其顿战争”。
  面对这种局面,马其顿战略上唯一的机会,就是让爱琴海地区的希腊人,包括帕加马、罗德岛这些罗马铁杆盟友明白,罗马的目标不仅仅是自己,如果自己覆灭,其他国家必将成为罗马的下一个目标。然而这种外交上的合纵之举,几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。希腊人更愿意相信罗马才是真正帮助他们的人。
  公元前167年,在战略上无比孤立的情况下,马其顿最终又输掉了他与罗马之间的第三场战争。只不过,这次帕加马人却再没有机会接收战争遗产了。事实上罗马并不会让任何一个希腊王国做大。他们支持帕加马的唯一理由,只是因为需要在小亚细亚这片中原之地,有一个相对强大的盟友牵制马其顿、塞琉古两大王国罢了。马其顿人的威胁被彻底解决了,帕加马的价值也就大大削弱了。
  战争之后,马其顿被分成了四个所谓的“自治区”,与希腊半岛的其他城邦一样成为了罗马的附庸。公元前150年,马其顿人曾经做过一次复国的尝试,他们甚至派人前往北非联络同样曾经强大无比,又同样沦为罗马附庸的迦太基。
  问题是这两个国家在强大之时“强强联手“都无法对抗罗马,更别说现在这种”同是天涯沦落人“的情况了。于是所谓的”第三次布匿战争“(公元前149年——146年)与”第四次马其顿战争“(公元前150年——148年),都只是让罗马共和国为自己的行政版图,正式加入几个”行省“罢了。
  既然罗马已经开启了直接兼并模式,那么帕加马也就没有必要维持“盟国“的地位了。公元前133年,帕加马的最后一代国王因为没了子嗣,将整个王国“遗赠”给了罗马。当然,帕加马人和今天的我们,都有理由相信这种安排并没有那么简单。不过这种怀疑并无法改变罗马吞并帕加马的进程(虽然罗马又多耗费了5年时间镇压帕加马的反抗者)。公元前128年,帕加马也成为了罗马在亚洲的一个行省。
  马其顿和帕加马王国的消失,意味着罗马完全控制了希腊世界的根基之地——爱琴海。他们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,更多是因为地缘位置过于悲剧。那么,另外四个看起来处在希腊世界边缘,理论上应该有边缘优势的国家,是否能够做的更好一点呢?我们明天再接着解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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